【IT168 专稿】番茄花园作者洪磊被拘，在IT界引起广泛关注。本文作者尝试分析事件背后的原因，以独特的眼光、发散的思维和轻松的文笔，阐述了作者本人对于该事件的看法。

    一、高危职业
    当我刚走出校门时，写程序是个温馨的差事。下班后，我骑二十里地的自行车，在那只有八个平方的不知名公司里从事我的第二职业，用FoxPro写一些代码，换取每月数百元的报酬。不论多晚，当我骑着自行车夜归时，总能看见女朋友窗前那盏特意为我点亮的台灯。

    但是，番茄花园作者洪磊被拘，突然让我感觉写程序正在成为一种高危职业。最近几年，因为写程序而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的，大有其人。有不该说而说出来的，被诉以商业泄密；有不该拿而拿过来的，被诉以侵犯版权；更有一些程序员，他们既不说也不拿，只是默默地奉献一些病毒给别人，炫耀一下自己的功夫，被划归到了恐怖分子一类。

    众所周知的高危职业当然非煤矿工人莫属，不过煤矿工人的危险来自瓦斯和塌方，借助科技和工程手段，这种危险将被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，在发达国家，这已经是事实。程序员的危险不同，它们来自人心不古的文化传承。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古人圣贤辈出，而整日生活在灯红酒绿中的现代人，留给历史的，更多的是奸恶。

    软件如同火药，在不同人的手里，有着不同的功效。工程师们用它劈山开路，八国联军用它攻陷北京，我用它获得童年的快乐，张艺谋用它营造奥运会开幕式的辉煌。软件也是如此，在比尔•盖茨手中，软件是实现自我、堆积财富的工具，而求伯君将软件视为展示民族精神的道具。

    看上去，番茄花园的作者洪磊是个典型的程序员，瘦削，白皙，长发，因熬夜而微微发黑的眼圈，永远来不及刮干净的脸，以及从不大的眼睛中透出的执着。番茄花园版Windows XP的装机量，在组装机市场上占据三分之一的份额，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，因为这背后仅仅是一个网名“累累”的年轻人在支撑着，既没有广告，也不用营销，完全靠用户的口碑相传。相比三鹿奶粉，番茄花园的质量显然要稳定的多。

    程序员的危险来自自己的内心世界。洪磊支撑着番茄花园，又是什么支撑着洪磊呢？很显然是欲望，是对金钱的欲望。在中国，程序员月入10万的恐怕凤毛麟角吧，但洪磊做到了。据说曾经有一年半的时间，洪磊每月都有10万的进帐，虽然其中大部分来自暗藏在番茄花园中的雅虎助手和易趣网插件，似乎与番茄花园没什么联系，但实际上，这是番茄花园声名鹤起后水到渠成的自然延伸。

    我相信，与洪磊一样对Windows XP系统的核心了如指掌的程序员不在少数，不过他们多数兢兢业业朝九晚五，只是拿一份养家糊口的薪水而已，最多也是在郁闷之时有贼心没贼胆地憧憬一下靠盗版发财的美梦，在金钱与道德的冲突中，后者取得了最终胜利。或许是洪磊的欲望太过强烈，或许是他的道德不够坚定，总之这个年轻人越过了雷池。可见，名利二字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超脱的，古人是这样，现代人也未能免俗，演艺界一脱成名的手法屡试屡爽，IT界以盗发家者也不在少数，只不过洪磊的运气差了点。相比之下，胡万进要幸运得多，前段时间网上关于胡万进留名微软字库的传闻，我想也是为名故吧，只不过没有侵犯到微软的利益，比尔没空理会。

    无欲则刚，太有哲理了。有了欲望，尤其是强烈的欲望，任何职业都容易走上高危之路，程序员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，君不见，甚至崇高如人民公仆的大小官员，栽倒在欲望之下的还少么？

    二、国足和国软

    国足和国软，我所指分别是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队和中国制造的国产软件。这两者虽然风马牛不相及，但看过番茄花园事件后，我找到了它们之间的某种相似性。

    从初中开始，我就对国足寄予厚望，其迫切程度，甚至超过少男对爱情的渴求。不过，随着国足无数次地用冰冷的比分浇灭我内心的火苗，对国足的热情，像骨头里的Ca钙一样，在某制药N厂的持续诅咒下，慢慢丧失殆尽。于是缺钙多年以后，我终于修成正果，不管场上如何波涛汹涌，比分怎样颠鸾倒凤，我自四大皆空，心如死灰。别以为我是什么得道高僧，盖因男足长期不能雄起，我和诸多曾经的球迷一样，患上了具有国足特色的肾虚。

    当我以观看动物世界的心态，目睹卡塔尔、伊拉克和日本这样的小国，在赛场上将国足杀得片甲不留时，一个困扰了两代人的问题总会浮现脑海，为什么一个拥有世界近四分之一人口的泱泱大国，无法从每一亿人口中过滤出一个能踢球的？到底是中国男人不会踢球，还是我们压根就不知道如何找到会踢球的男人？不清楚洪磊看不看足球，但凡他知道“足球”二字，我猜他的答案和谢亚龙的就一定相反。

    限于个人阅历，我所知如国足般穷两代人之力而竟不成事者，还有国软。上大学时我们用微软的DOS，但至少计算机是长城0520的，后来的UCDOS以及PWindows等，虽然是汉化软件，但至少汉化是我们自己做的。曾经名噪一时的汉卡，让国产硬件在计算机的插槽里占据了一席之地。可是，到了今天，汉卡固然已经作古多年，连汉化也不由我们代劳了，我们用HP的computer，Microsoft的Windows XP，国人无任何贡献的开源浏览器FireFox，Adobe的Reader，Microsoft的Word等等。即使在网络游戏里国骂偷袭我的玩家时，游戏画面里的韩文日文，让我离乡背井寄人篱下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。

    中国有多少程序员，似乎没有准确的数字，不过我相信，数量上与某些欧洲小国的总人口在一个数量级上是完全可能的。这么多程序员，除了寥寥可数的几个名利双收退居二线的精英外，其他程序员都在干什么呢？为什么没有一些程序员，能够写出可以在我的电脑上运行的程序？难道他们也像国足一样，总是在踢球，却从来不（在球场上）射？

    大到操作系统，小到文本编辑，外国人写的程序一统天下，甚至作为国软最后一块遮羞布的汉化软件，现在也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境地，干起了流氓软件的勾当，洪磊的月入10万，据说相当一部分是流氓软件的功劳。当然，和其他种种行为恶劣的流氓软件相比，番茄花园里的流氓都不是太嚣张，顶多算保险推销员，还够不上野鸡车拉客仔那个档次，因此，大部分番茄花园版XP的用户对它们的骚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权当没看见。用了番茄花园的盗版，默许人家的流氓不定期问候一下，也体现了国人的厚道。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，拿人家的手短，大家吃了拿了，该软的就软，该短的就短，谁还敢说我们规则意识不强？

    国足和国软，虽然有点相似性，但平心而论，拿国足和国软相比，大有抬举国足之嫌。国软终归是由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，以中国程序员的聪明才智，总会有出头之日，而某协掌控之下的国足，却让人看不到希望。

    三、傻子
    在国人的眼里，老外就一个字，傻。

    譬如，据说IBM和Microsoft花大价钱专门养一批闲人，好吃好喝好玩，整天没什么屁事，想旅游旅游，想睡觉睡觉，既不用他们卖什么东西，也不要他们搞科技攻关。专门收养这些闲人部门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称，叫做研究院。老外的傻，可见一斑。

    更傻的是这些闲人，吃饱喝足玩够之余，没人拿着鞭子赶他们，更没有考勤机和扣奖金的威胁，却自愿做起了研究来。出点子的出点子，写文章的写文章，居然弄的像模像样，新技术一个接一个，让精明的国人目不暇接，望尘莫及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
    我在某软件公司任职时，他们也有一个研究院，灵感来自IBM还是Microsoft已经不可考究了。研究院成立之初，目标是三到五年的前瞻性技术研究，一年之后，院长被撤职，目标变成了一到三年的技术预研，又一年后，研究院被撤销，研究员下放到各个开发部，写程序去了。

    其实所谓研究院，古人早已有之。战国时期，齐国的孟尝君就曾豢养门客三千，又称食客，其职责和管理方式，与IBM和Microsoft的研究院惊人地相似。正是这些食客，在孟尝君被秦昭襄王软禁时，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。有好偷窃的，盗得了银狐皮袍送给秦昭襄王的妃子，使游说秦昭襄王释放了孟尝君；有善学公鸡叫的，引得全城公鸡齐鸣，骗开了函谷关的城门，助孟尝君顺利逃回齐国。

    当然，不是谁都可以门客三千的，孟尝君是因为有一块封地，才能维持食客们高额的开销的。所谓封地，对于软件企业而言，就是核心技术，是别人不可觊觎的领土。中国的软件企业，有封地的几乎没有，因此，现阶段不太可能设立研究院，否则即使勉强设立了，也难免夭折。

    不过，虽然我们做不到豢养门客那么傻，但我们仍然可以比现在傻一些。我们的软件企业家太精明了，软件企业就是他个人的私产，上市也好，被收购也好，收益分配时没程序员什么事。一家两家企业这样尚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全中国的软件企业都是如此，久而久之，当程序员在正版软件上的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时，他们就会在盗版软件和流氓软件的世界里寻找价值。

    像洪磊这样的人才，刚刚走出校门时，一定是很傻的，但凡有一份可以维持体面生活的工作，肯定不会走上靠盗版攫取财富之路。但在精明的软件企业家手里吃过亏后，慢慢也就变精明了。变精明之后，就有了番茄花园。

    如此看来，洪磊的过错，并不应该全部由洪磊自己负责，我们生活在一个以一己之力无法改变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和商业环境之中，但愿这个洪磊的遭遇，不只是让其他“准”洪磊们悬崖勒马，更重要的是促成他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环境的改变。